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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第 4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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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第 47 章

47

整座雲城都被籠罩在新盟會的陰翳下, 要想將奉容藏在城中,談何容易?

奉雲哀原還聽得不寒而栗,如今只覺得, 此女實在異想天開。

她沈默不言地看著奉容,不想奉容委委屈屈地待在陰溝地下,可如今想藏屍, 便只有兩個路子, 要麽往天上藏,要麽匿於地下。

否則, 就只能將奉容留在此地,從今以往,不見天日。

可奉容那皎月星辰一樣的人, 如何能……

如何能像塵土一般,被囚困在這暗室內,她應當像她的劍法,形似行雲狀似流水, 淩傲自若, 逍遙物外。

“秀秀對此計不* 滿?那便不送奉師上論劍臺了,就單將她帶離聽雁峰, 也不失為一件美事。”桑沈草聲音低低,循循善誘般,“下了山, 你便可以讓奉容入土為安, 如此, 即便她日後真的成了一棵樹, 你也能瞧見。”

“你——”奉雲哀灰眸微瞪。

“我這可是給你出主意了。”桑沈草極淡地哂了一下,“且先將奉容帶下山, 用不用那一計,便看你我能不能尋到植株的源頭。”

奉雲哀眸光極冷,總覺得桑沈草口出此言,多半只是為了唬弄她,好將奉容帶下山。

但她……其實也想將奉容帶走,她一顆心猶像被撕向兩邊,說不清要往哪邊靠。

“秀秀,迷香快要失效了。”桑沈草低聲。

此話好似一記鐘,在奉雲哀頭頂上當啷一聲。

“好,便如你所言。”奉雲哀小心翼翼扶起石床上的奉容,不曾想自己竟還有為奉容背屍的一日。

“秀秀可要想好了。”明明應了自己的意,桑沈草偏還要多問一句。

奉雲哀頷首道:“想好了。”

背上的人除了軀殼冰冷外,其肌理柔韌,分明和活人一般,足以在閻羅殿上瞞天過海。

奉雲哀心道,如若真能瞞天過海,奉容是不是還能活過來?

再一想,她也異想天開了。

桑沈草掐指又算時辰,轉身道:“得走了,雲城我不算熟,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棺材鋪子,我們且先往那走。”

“城中會有人巡查。”奉雲哀冷聲。

“成千的棺材,他們總不能一個個翻,且不說那還是百姓的居所,想來應當不會像客棧那般,還需反覆查驗。”桑沈草不疾不徐地騰身,從地下翻回書閣。

奉雲哀沒見過那棺材鋪子,也不知是不是和此女說的一樣,當真有那麽多棺材。

她背著奉容的屍踏風而上,落地時還生怕顛得奉容不適。

不曾想,往日劍法高超到無人能敵,不論做什麽都無需外力相助之人,竟會如此無動於衷地伏在她背上。

桑沈草踩出輕功,慢悠悠震出一掌,拍得懸燈沿著另一根鎖鏈簌簌而動。

燈影又被打亂,此番若再按著影子落腳,已不能打開暗室。

奉雲哀看向門外,目光所及處,那些人還在呼呼大睡,無一人有蘇醒的跡象。

桑沈草翩然落地,食指一挑,就將奉雲哀隨手收在腰帶下的白紗取了出來,湊近給她重新遮起雙目。

靠得近,鼻息混在一塊,又顯得分外親昵。

雖有白紗遮著,奉雲哀還是移開了眼,於桑沈草這張她看慣了的本來面目,她其實還是不願多看。

不論是相貌還是神情,此女都太像鬼魅,多看一眼仿佛能亂人心神。

就好似,此女也是一只活蠱。

桑沈草嗤笑著捏住奉雲哀的下巴,迫得奉雲哀將頭轉回來,不得不與她直視。

“作甚。”奉雲哀皺眉。

桑沈草心滿意足地松手,輕聲道:“等會可得跟緊我,奉容的屍身能不能藏好,全看你。”

方才上山時,桑沈草可沒有這番言辭,她如今聲音一低,莫名有幾分脅迫的意味。

奉雲哀忙不疊將目光斜了出去,沒看到任何不速之客,但她直覺,此言並非空穴來風。

“噓。”桑沈草食指抵唇,繼而取出蟲哨,吹出輕悠悠的一聲。

“你驅使的蟲獸碰見人了?”奉雲哀皺眉問。

桑沈草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,穿出書閣時還不忘撿起那只落在門邊的紙鳶,道:“似乎是周媯來了。”

奉雲哀步子一滯,冷冷道:“她這時候上山做什麽?”

“似乎不止她一人。”桑沈草含住蟲哨,吹出短促一聲。

奉雲哀環顧四處,已不知從何處下山為好,此時下去,當真免不了撞上周媯。

“莫慌,也好看看她和誰一路。”桑沈草倒還是那不驚不怵的樣子。

“可這山上的人都還未醒,周媯此時上山,定會有所覺察。”奉雲哀心口發緊。

桑沈草笑出聲,瞇眼道:“周媯頂多知道有人擅闖聽雁峰,但來的人帶走了什麽東西,她怕是想破頭都想不出來。”

奉雲哀抿唇看向桑沈草手中。

“留著麽。”桑沈草挑起眉梢,遞出紙鳶。

奉雲哀回頭遙望書閣牌匾,沈默了許久才道:“不拿了。”

桑沈草便也不多問一句,手腕一旋,那紙鳶正如展翅夜鷹,穩穩當當地掛回到牌匾上。

乍一看好似與此前無異,其實紙鳶上已無多少灰屑,好在不細看便無人能知。

奉雲哀是有幾分不舍,但也不是非留它不可,眼眸一垂,淡聲:“下山吧,去找找你說的棺材鋪子。”

桑沈草擡手一指,漫不經心地出聲:“他們是沿著這邊山路上來的,想避倒也不難,你從另一邊下去,我去看看,周媯和什麽人在一起。”

“你獨自一人?”奉雲哀驀然扭頭。

桑沈草很是親昵地貼上前,和奉雲哀額頭相抵,說道:“還是說,秀秀一個人下山怕了?”

奉雲哀豈會怕,仰頭避開那不安分纏上前的氣息,斜睨著眼前人道:“我是怕你一時不察,馬失前蹄。”

“秀秀還會擔心我了。”桑沈草笑得開懷,也不怕這笑聲將人驚醒,委實隨心所欲。

“我們何處碰頭?”奉雲哀不想與她貧嘴。

桑沈草笑停了,悠悠道:“你在山腳下莫要走動,我探明究竟,就去找你。不過你若是想走,也不無不可,我的蟲獸必會領我找到你。”

尋常人聽到,必會覺得毛骨悚然,只因此女陰惻惻的,說的話很像永世不竭的糾纏。

奉雲哀轉身道:“你多保重。”

“可不能與我分道揚鑣了,秀秀。”桑沈草說完便屏息下山,連腳步都幾近於無,說是鬼魅也不出奇。

看那人消失在婆娑樹影間,奉雲哀也穿過眾人下山,一路上除了蟲鳴外,再聽不到其它。

如此寂靜,她不由得想多呆一陣,好讓奉容再看看這聽雁峰,再看看月光。

也不知桑沈草那邊順不順利。

所幸這一側山腳下與武林盟的城墻並不接近,此處近郊,得往外再行兩裏,才能看見零星屋舍。

奉雲哀背著奉容不動,也不想將奉容隨處放置,尤其此地寂寥,四處是樹,還不知暗處有沒有歹人藏身,她可不能再讓奉容的屍身被人帶走了。

這般寧靜,也很是離奇。

聽雁峰上那麽多人鎮守,按理說,山腳不該如此疏忽。

果不其然,樹葉嘩啦一響,好比驟雨傾襲,一急旋之物自遠處逼近,氣勢不容小覷。

那錐子一般的東西旋近,周遭炁流被帶入其中,登時變得銳如剔骨。

這若是撞在身上,非得被活活鑿出個大洞不可。

奉雲哀忙不疊晃身避開,擡臂用寂膽的劍鞘撥動身前氣勁,以化開對方的攻勢。

劍鞘剛硬,在她掌控下卻好比拂風的手,幾下便將旋起的炁流震散。

凝聚成團的錐狀白芒被撥得四散崩潰,那真氣一個迸濺,裹在其中的人便暴露無遺,竟是個持著金剛傘的矮個老太。

老太沒料到自己的真氣竟被這名不見經傳的女子撥散,她收傘的頃刻往後騰身,倒掛在樹上道:“什麽人夜闖聽雁峰?”

奉雲哀聽得不悅,面上依舊無甚表情,這聽雁峰本就是她和奉容的,如今被人指摘成夜闖,當真……

當真不平。

“只是過路。”奉雲哀淡聲。

老太當即看到奉雲哀臉上眼上的白紗,不解道:“秋水齋?”

奉雲哀不想連累秋水齋,尤其如今得知,奉容的屍身便是被歲見雪藏在聽雁峰上的,當即言簡意賅否認: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誰。”老太歪頭往奉雲哀背後看,狐疑又問:“身後是什麽?”

“一個人。”奉雲哀眉目低垂,不想讓那發自心底的淩意,引得對方更加起疑。

老太不信,揚聲道:“讓我看看,死人活人!”

說完,老太猛地旋動金剛傘,傘骨的邊沿斷開數截,成了銀針暗器。隨著她一甩傘,諸多銀針便如天女散花般朝奉雲哀蓋去。

奉雲哀舉起寂膽一旋,施以內力,旋出一道氣勁屏障。

不料那金剛傘的傘面突然翻折,成了個正對奉雲哀的罩子。

傘被老太往前伸出,為飛襲的銀針增添推力,真氣遂也被送出,每枚銀針上都蓋著駭人寒芒。

奉雲哀旋轉劍鞘,生生攔住撲面的氣勁,再一震腕子,銀針便倒轉調頭,每一枚都恰好落回傘骨原處。

鏗一聲如金石沖擊,翻折的傘面啪地折了回去。

老太險些沒握住傘,駭然從傘柄處拔出長劍,咬牙切齒道:“好強的功夫,你究竟是什麽人?”

一是出鞘的劍,一是淩寒劍鞘,前者輕盈無可匹敵,後者鈍重難握,其實優劣已分。

偏偏奉雲哀還背著屍,步子稍顯沈滯,對掌尚可,可若要比身法,那她根本無從應對。

眼看著老太的劍就要削向她的發,一柄軟劍像蛇一般死死將那傘劍絞住。

“秀秀呀秀秀。”桑沈草鬼影一般掠至奉雲哀後背,低笑道:“如何謝我?”

軟劍完完全全將傘劍絞住,其劍尖甚至還紮進了老太手腕,好像要將人抽筋剜骨。

老太大驚脫手,後撤道:“竟然還有幫手。”

桑沈草當即收劍,側身藏在奉雲哀身後,叫人看不清真容。

眼看著傘劍就要落地,奉雲哀將之踢起,穩穩接在手中。

再一看,遠處哪還有老太的身影,說不定通風報信去了。

奉雲哀端詳了一下手中傘劍,作勢收起。

“這也要呀?”桑沈草詫異。

“你覺得我這遍身刀劍,是打哪兒來的。”奉雲哀平靜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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